冬季校园


冬季校园

我总以为,若是以一首歌定格整个校园民谣,一定要选《冬季校园》。

越来越觉得这首《冬季校园》耐听,耐品。穿过清越的旋律和隽淡的意境,那些如烟的往事在耳朵里一遍遍筛落,满地时光渐远,剩下的,是一片银白。

对七十年代生人而言,校园民谣是一座藏在记忆深处的山。不高,但青翠,突兀在周围的旷原之上。我们立在山坡,遥望四边,唱出一些只属于自己的曲调。调子常常带着伤感和惆怅,声音低低的,突突的,像一头淹没于遍野的绿色,却找不到出路的苍狼。

老狼就是这样的代表。我们听着他的《同桌的你》、《睡在我上铺的兄弟》,听得如痴如醉,感动莫名。青春是燥动而敏感的,青春更是脆弱而感伤的,那个时候,我们的世界里只有校园,而校园有一种看不见的灵魂,就是随处流淌的民谣歌声。曾经多少次钻在宿舍的卫生间里,和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,一遍遍哼唱着“明天你是否会想起”这样的旋律,楼道里横七竖八站着的吉它歌手,六根弦上,又挤满了多少无法凋谢的故事。

直至毕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,我还沉浸于校园民谣的情结里。和一位分在一起的大学同学,一人一把吉它,在夜色里忘情地弹唱,把以前没学会的曲子统统来个遍。最喜欢那首《爱已成歌》,特别是这么几句“教我们青春的从前,飘流在四方的痴心少年,让我们心碎的似水流年,看我们万水千山走遍”。如果说此前唱这些歌词还相对有点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感觉,那么,走出校园后则全然不同了。这时的味道,便是睁眼看着青春一点点从身边溜走,真正读懂了“从前”二字的含义。

至今对这首《爱已成歌》仍念念不忘。上次在夜色里重唱那几句主题词时,到后来竟已泣不成声。我于是知道,有些东西,是今生也无法舍弃的。不过这些歌毕竟越唱越少了,只有《冬季校园》,从曾经的次角走向了前台,最终成为不变的定格。

与老狼不同,《冬季校园》的演绎者李晓东有着更具穿透力的风格。如果说老狼是“狼”,他的声音带着野性,歌风有着狼嗥般的苍凉,而李晓东则是“鹤”,他的嗓音是温和的,但歌声却如“鹤鸣九皋”般,绵长悠远,会在大地上久久回荡。

《冬季校园》恰恰非常适合李晓东演绎。冬季校园这样的主题,实在是太具有况味了。我一直认为,冬季从来不代表着萧瑟,晦暗,相反,冬季是厚重的,充满了各种暗示,表面的岑寂之下有着汹涌的潜流,而且在时令上,冬季是一个句号。

的确是一个句号。校园离我们远去了,许多印象或感情都变得模糊,是迫不得已的模糊。现在这个时候,再去陶醉于老狼式的慷慨豪情,自己想想也已不太适宜。因为,老狼式的歌,唱的是盛开的青春,但那些青春之花终已暗淡,嗅一口,当年的芬芳纵然还有,也是残香了。

《冬季校园》不同。冬季是自然里的,更是心理上的。冬季,假日,岁月,人生,种种暗示交织在一起,使得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,这是一首以前能唱,今后也同样能吟的曲子。整首歌的曲风比较舒缓,宁静,在一种幽幽的韵律里,人们走进了一扇门,一扇通往所有关于校园和青春的记忆之门。

这扇门里,可以轻轻地踱步,就像自己是一个偶然的过客,看到熟悉的房子、树木和天空。这扇门里,也可以细细地寻觅,就像自己是一个怀旧的归人,追寻那些已经生疏的生活和故事。但你的目光都是澹然的,你看到了一切,却不会再发出一声评论,虽然脸上还带着微笑。

都已经过去,包括葱翠的青春,包括峥嵘的时代。后来,你学会以一个局外人的姿态,观照着从前作为局内人的自己。

“而今听雨僧庐下,鬓已星星也”。立在往事的记忆碑下,听到的这首《冬季校园》,正如庐下听雨一般,冲动与青涩,感伤与甜蜜,憧憬与意气,所有的这一切,你都听不到了,甚至,你已听不到雨声,听见的只有也无风雨也无晴般的禅境。

冬季的校园,在岁末的大幕中,纷扬洒落下无数的雪花。房屋、树草、地面,以及热热闹闹和欢声笑语也都已不见,视野里只剩下一片银白。但是,在清空纯粹的世界里,一个人,可以顺着这首歌,寻到一条通往内心的小径:

“我亲爱的兄弟,陪我逛逛这冬季的校园,给我讲讲那漂亮的女生,白发的先生,趁现在,没有人,也没有风……”